2007/12/06

兩難

種蘭不種艾,蘭生艾亦生。根荄相交長,莖葉相附榮。
香莖與臭葉,日夜俱長大。鋤艾恐傷蘭,溉蘭恐滋艾。
蘭亦未能溉,艾亦未能除。沉吟意不決,問君合何如。
《問友》唐•白居易

荄:音該。【說文】草根也。

白居易善寫諷喻詩,這首《問友》也是諷喻的佳作。蘭、艾這兩種植物,一種是香草,一種是臭草,自古以來就被中國知識分子在寫作上用來比喻君子與小人。例如西元前三世紀屈原在《離騷》裡寫道:「蘭芷變而不芳兮,荃蕙化而為茅。何昔日之芳草兮,今直為此蕭艾也。」正是慨歎君子墮落腐化成為小人的世道。

今天讀到《問友》,不禁心頭一凜,這首詩正道出近幾年來我對台灣政局抱持的心境。相較於世界上各國各種奇怪的事情,台灣政治上的奇怪還不至於特別奇怪。隔著媒體和網路看別人國家的奇怪,那是一種隔岸觀火看熱鬧的樂趣,或者頂多是流於口惠的感同身受。而自身處在我們台灣正在發生的奇怪之中,可是一點兒樂趣也沒有。麻木者自然是幸福的,盲目者縱使激動到歇斯底里,至少總算是發洩出來了,清醒者則是痛苦的,越壓抑則越痛苦,以致於沈吟難決,這種壓抑的痛苦從外面看起來的樣子,多半時候與麻木沒有兩樣。

凡貪贓枉法之輩,皆應視為國賊。延至今日才想要推倒不義元凶芻像的一切作為,居然鳴於〝國賊〞之口,出自〝國賊〞之手,這正是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奇怪。我實難盲目的求全,因為這些大小國賊必定引以自豪,誇為己功,彷彿貪贓枉法的惡行劣跡不曾發生過一樣,正如毛賊草寇橫海刺殺無辜,也可號稱為國鋤奸,也值得可歌可泣的一般弔詭。

香草臭草全攪和在一起,甚至香草還得依賴著臭草,任由臭草要東便東、要西便西。我十分不情願讓這棵臭草攀倒威權的樑柱,但卻又巴不得早點摧毁偶像的神社。於是這兩難的困境,便加劇了我的痛苦,〝您說該怎麼辦呢?〞我卻連問都不敢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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