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裡,當年我在信裡曾數度積極鼓勵我的三叔,將他自己在49年後的經歷寫給我看。對於我的要求,三叔深受感動,他說中國現在一切都向前看了,沒有人再願意回顧過去,自己的那點遭遇,縱使是他的子女都懶得聽,既然我有興趣,他便寫給我看。那時,我不知道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,也許為了寫這些材料,思前想後的讓他的身體更差了也說不定。這一封談的是他剛被打成右派分子後下放勞改的遭遇。在這封信之前的一封,現在不在我手邊,內容大概是,三叔在臨沂與我父親分手後,北上濟南加入國民黨的軍隊。兵敗被收編為解放軍,隨部隊一路打向西南。後來,在思想言論上犯了錯誤,地主的出身又被掀了出來,在身分上被打上了烙印,從此就註定翻不了身了。
侄:
現在,來談我的右派生活。你是學法律的,知道這些可能有好處。我想,就是一般百姓,知道一下這些歷史事件,也不無好處。
一、名正言順
一九五七年七月一日,毛澤東替《人民日報》寫的一篇社論中指示:「資產階級右派這個名稱,就是前面說的反共、反人民、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反動派,這是科學的、合乎實際情況的說明,一般稱呼〝右派分子〞也就可以了,不必稱為〝反動派〞。」
右派分子,就是反共、反人民、反社會主義的資產階級反動派。
二、右派分子有多少?
毛澤東說:「右派只有極少數,像剛講的北京大學,只有百分之一、二、三,這是講學生。講到教授、副教授,那就不只這一些,大概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右派。」
名字起了,比例定了,基層就要遵照定的這個百分數完成任務,完不成不行。完不成就表明不澈底,就是包庇右派分子,或者領導就是右派,所以非完成不可。而且把毛澤東規定的這個比例越加越大,因為越大就表明你捉的右派越多,捉的越多,就說明你是真正的革命左派。這種革命左派風越吹越烈,在大陸,吹得老百姓吃糠菜,害腫病,文革期間吹得國民經濟接近崩潰。粉碎四人幫後,有所好轉,但幾十年養成的習慣,一時改掉也難,所以悲劇仍不斷發生。
三、我為什麼成了右派?
反右鬥爭是以幫助共產黨整風的面目出現的。當時,大張旗鼓的宣傳動員群眾幫助共產黨整風,可以隨便採取自己認為方便的形式,如大字報、小字報、大會講、小會講、個別說都歡迎,並召開大會動員,凡真心實意熱愛共產黨的,聽黨的話的,願意走社會主義道路的,就應該以實際行動積極地投入這場偉大的幫助共產黨整風運動,這是鑒別真假革命的重要標誌。
這就叫〝引蛇出洞〞,這不是陰謀,是陽謀。
我當時在岳池縣兵役局當一個小辦事員,又剛遭肅清反革命運動的衝擊,心靈的創傷尚未癒合,因而天天沈默寡言,只老老實實的幹事,哪有心去管你整風。雖然表面沈默,但仍暗暗的思考著,從報紙上觀察了解這次整風的真實目的。
這次反右鬥爭是從上到下開展起來的,是先從文化教育界開始的,以後才逐步向其他方向推開。因此,種種跡象表明,整風是假反右是真的企圖,而逐漸被人民識破。
所以,我就一不寫,二不說。領導找我談話,我就說不了解情況,我就說共產黨樣樣幹的都不錯,我提不出什麼意見。誰曾想到,這竟成了把我打成右派分子的罪證,說我是假革命真反共的最最危險的敵人,是資產階級右派分子,是右派分子中最狡滑者,因為咬人的狗不叫。
大幅標語提出來了,上面寫著:「右派分子王○○這條咬人不叫的狗被揪出來了」,同樣內容的大標語、小標語立即貼滿了大院內的牆壁,我也被眾人團團包圍起來,七嘴八舌,大吼小叫,要我當眾交代反革命罪行,有些人動手打我,有的人把我的頭壓下去,叫我低頭認罪,但也有的人說:「別打!別打!要他交代就是了。」
幾十個人圍著我吵鬧亂嚷嚷的,我怎麼好說?因此,不論他們怎麼嚷,怎麼逼,怎麼吼,反正我不講話。他們沒有辦法,一會兒把我推到屋裡,一會兒又把我拉到屋外,這麼進進出出,我橫下一條心,不講話就不講話。看他們伸拳弄腿,就像著了魔一樣,一個個如同神經失常的瘋子,對著我又吵又跳。
他們拿我沒有辦法,就派人把我看押起來,命令我好好想想,願意走哪一條路,坦白從寬、抗拒從嚴,要我老實交代,不要自絕於人民。
同時,派人查抄了我的寢室,把我寫的日記拿走了。他們組織了十幾人翻閱我的日記,採取了斷章取義、穿鑿附會等伎倆,從中摘錄了一百多條,要我逐條說清楚這麼寫的企圖和目的。常言道,一人難辯眾人口,我怎麼能夠說清楚!大會說,小會說,眾人和你說,一個人和你說,只要你不承認那是反共的言論,他就說你是狡辯,說你不老實,說你頑固堅持反共反人民立場,說你死心塌地反社會主義,說你要自取滅亡。
就這樣白天晚上的說,也記不清要我說了多久,大概有一個多月吧!我看他們陪說的也不耐煩了,就叫我寫,寫了一遍,沒有達到他們的目的,又寫二遍、三遍,也記不清楚寫了多少遍,反正他們是不滿意的。
記得有一天吃罷早飯,一個幹部向我大發了一頓脾氣,說我的反革命罪行是明擺著的,不承認也要承認,不承認也要定罪!從今天起,叫我別寫了,說我一天坐在屋裡寫寫寫,一點都不老實,拖延時間,狡滑!
用口說和用手寫,一共有五個多月。他們說這是挖材料的階段,也就是逼迫你承認是反革命的階段,有不少人在這個階段被挖進了墳墓。
的確,這個階段是很折磨人的。但有時為了避免這種煩人的糾纏,不得不採取他要什麼就給什麼的態度。比如,他說:「這一條你是不是在有意反社會主義?」我就說是。「那麼企圖目的是什麼?」我說是反黨反人民。
他說:「為什麼昨天你不老實,不這麼交代?」
我說:「不這麼交代,你不放過我。只有這麼說,你們的心裡才滿意,我也才得到滿意。」
「怎麼!怎麼!你這是什麼態度!王○○,你要對你的後果負責!」
我說:「我負什麼責?我如果能負責的話,你馬上就可以休息。」
他聽後又把我大罵一通。有時受不了,我就這樣回敬一下,實在太可惡了。
四、宣判
他們對我進行了檢查、交代、批判、鬥爭之後,就把我放在一邊,原來的事情沒得做,另派了任務,天天要給伙食團擔水、劈柴。轉井不深,容易提上來,而且不太遠,約300米,每天擔1000公斤的水,需挑20次,往返40趟,約走12公里,其中重載6公里。那時,我只有29歲,從小有勞動習慣,加上我的體質也不錯,開頭兩天有點不適應,以後那簡直不成問題。劈柴只供發火用,那要不了很多,劈一次可供幾天用。炊事員是在城關請的一名廚師,此人開始對我存有戒心,但後來見我勞動得很出色,很踏實,像個勞動群眾的樣子,對我的戒心就慢慢的解除了,並暗暗的對我說些安慰的話,飯菜都給我多留一些,特別吃肉的時候,都偷偷的給我特別優待。我除擔水劈柴以外,也幫忙洗碗、擦桌子、掃地。
這樣幹了不足一個月,就被集中到南充軍專區了。
集中到南充的右派,我記得共有九人。我們是屬於軍隊系統的,住一間大寢室,有衛兵日夜看守,出入大小便要請假,基本失去了自由。
我們九人,有的原先認識,有的初次見面,經過暗暗的交談,我們的家庭出身全是地主。多數人上陣參加了大鳴大放,像我這樣不放不鳴而成了右派的還有一人,就是南充專區的政治教員謝叔,我倆認識。他是西安人,畢業於西安大學歷史系,在專區教導隊講馬克思主義的。
一見面,我說:「你當右派不要緊,只是株連了馬克思,你是講馬克思主義的老師,現在成了右派,怎麼得了!」
他說:「這是什麼時候?你還有心開玩笑!」
我說:「愁也沒有用,倒不如樂觀一點,管他媽的三七二十一,不就是叫去勞動改造脫胎換骨嗎?這有什麼了不起?」
謝叔焦慮的主要原因,是他剛結婚不久的婆娘要和他離婚,這確實是個令人苦惱的事。那時,我結婚也不足半年,但你嬸子知道我成了右派,而且要去勞動改造之後,沒有說一句抱怨的話。當時我要你嬸子好好考慮,最好是離婚,以免連累她。她說:「我不怕,你會回來的,我一定等你。」
到南充的第二天,軍專區召開軍人大會,我們被押到台前,低頭站立,聽候宣判。
軍事法庭首席審判長逐個宣讀了我們的反共罪行,然後判決:開除軍籍、公職,下放農村,由貧下中農監督勞動改造。下午,即用車把我們九人押往一個偏遠荒涼的大山區。從此,艱苦的改造正式開始。
五、改造的第一站:蒼溪縣九龍山
汽車載著我們連續開了八個小時,到了南充專區最北邊的蒼溪縣。他們早有準備,把我們九人押到一間大屋內住下,門口有武裝人員守衛。
第二天一早,邊吃早飯邊宣布了我們的去處。我們九人全分散了,一個人一處,大概是怕我們集中在一塊容易鬧事。我去的地方最遠,是蒼溪的最北邊,和旺蒼縣相鄰,距蒼溪縣城240華里。
早飯以後,馬上出發,自己擔行李,由一個人帶路,兼有押送的任務。此去所行之路不通汽車,全是山路,爬高山,穿深谷,走了兩天多,到了第三天上午,才走到目的地-新觀鄉。鄉政府的一位領導出來和押送我的人招呼,接著要我在門外等著,他們進屋裡去了。
不一會兒,那位領導出來向我說:「你去和平四隊,說好了的,到那裡去吃午飯,你可以走了。」說完,返身進屋去了。
我坐在行李上,沒有馬上走,因為這兩天的旅途勞累,我渾身困乏,腳上起了幾個血泡,兩腳一踏地就痛得鑽心,肚子餓了,口也乾得不行。心想:「到和平四隊去吃午飯,和平四隊在哪個方向?」
休息了一會兒,只好擔起行李起來走。這是一個有十幾戶人家的小集鎮,有一家飯館,因今天不逢場(四川叫趕集市為趕場),關了門,不營業。有一家招牌上寫著賣糕點的糖菓店,卻不賣糖菓,也沒有糕點,只有用麵粉做的一種小餅子,餅子裡沒有滲糖,滲了少許食鹽,外邊沾上了點芝麻烤製的,吃起來挺香的。就這樣的餅子,他也沒有多的,只有二十七個,我全買了。同時買了些火柴和香烟,香烟的品質很差。
這一件小交易,可能在當地算是大買賣,所以店主人高興了,便和我說話。
他問我:「你是不是下來改造的?」我答是。我問他去和平四隊走哪條路?有多遠?他說,去和平四隊還有十五里,並告訴我應走哪條路。我向他討了些水喝,便擔起行李來,向前走去。
這天是1958年的3月下旬,天氣晴朗。我擔著行李出了新觀場,走了約五里多路,就再也走不動了。走不動了就不走,找個向陽背風的地方坐下來,吸了一支烟,吃起餅子來。這時我想,現在自由了,我應該充分的享受一下,抓緊享受一下這可貴的自由,這人類最基本的權利。
我躺在地上,心裡不覺一陣悲涼,我這不正像古時候的流放了嗎?咳!我犯了什麼罪?我一沒殺人,二沒放火,三沒造謠傷害他人,我認認真真的工作,老老實實的做人,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!「啊~!」我高聲長歎了一聲,感覺心裡舒服了許多,「啊~!」我又高聲長歎了一聲。
這時太陽偏西了,一看錶,已到下午四點,該走了,正準備起身收拾行李,抬頭一看,一個小孩向我走來。
小孩走近了問我:「你喊啥子?」
我說:「喊著玩。」
小孩問:「你是不是下來勞動改造的?」
我問他:「你怎麼知道的?」
小孩說:「幹部給我們開了會的,說要下來許多許多壞人,要來我們這裡改造。」
我對小孩講:「我是來勞動改造的,要去和平四隊,你知道路嗎?」
小孩說:「從這裡向前走,走不多遠,就向左邊的那條路,下山就到了。」
我擔起行李向前走去,邊走邊想,這小孩提供的情報很重要,我們這些右派的來,上面早已作了佈置,向群眾作了宣傳和充分的準備。
剛才我躺在路邊吃麵餅,享受自由的時候,曾一度起過給他媽的一跑的念頭,現在看來,跑是跑掉了,但這裡山多溝深林密,人烟稀少,人走的路只有那麼幾條,如果跑不了被捉回來,罪加一等,更加麻煩。再說,你那位痴情的嬸子,是那樣堅定的等著我,對我抱滿信心和希望。要是沒有她,我的結果很可能不是今天這個樣子。我能活到今天,你嬸子起了重要的作用。
邊想邊走,不覺已下到山腰,眼前出現了幾戶住家。一問,這就是和平四隊,隊長就住在這個院子裡。
我向院子裡走去,剛進院子,從各間屋子的門口就湧出了不少的大人小孩,幾十雙眼睛冷冷盯著我這個陌生人。
我放下行李,抬頭掃了他們一眼,鎮靜的高聲說:「我是右派分子,叫王○○,老家山東,因反共反社會主義,成了資產階級右派,現來到貴隊,請求貧下中農對我監督改造。」就像京劇演員出台亮相的開場白一樣,現在想起仍覺好笑。但這確是我們下來之前,領導的要求。後來得知,我們這些個右派分子,有的就沒有像我那樣作開場白,結果就給群眾批判鬥爭了半天。
我的寢室在一間進門需彎腰的小閣樓,面積約有12平方米,但主人存放的雜物就占了三分之二。這些雜物是破舊的筐簍、犂、耙、鋤頭、糞桶等農具,全都散發出一種霉臭的氣味。閣樓裡沒有窗戶,所以這股霉臭摀在屋內,時間久了變得特別濃烈。
閣樓裡沒有床,只在樓板上放著捆稻草。
隊長叫我把行李搬進寢室,還沒等我放好,就喊我趕快下來上工幹活。
我拖著酸痛的兩條腿下來,隊長站在院子裡催我快一點,我咬著牙快走了兩步。隊長遞給我一個揹斗,要我和社員一塊向田裡送糞,且說這揹斗是向人暫借的,小心點不要搞壞了,今後需用的小農具,要自己購買。我答應著,拿了揹斗,和社員一塊走了。
在蒼溪縣山區,乃至雲、貴、川,不是上山,就是下坡,山路既窄又陡,有的路上一邊靠崖,一邊就是深溝高澗,農家一般拿進搬出,在這種山路上肩挑十分不便,且非常危險,所以都是用揹的。東西揹在背上,空出雙手可以攀扶抓拉,行走較為安全。
我拿起揹斗套在肩上試了試,感覺揹帶長短合適,以為沒有問題,心裡想不就是像當兵揹背包一樣嗎?結果,當真正揹上約50公斤的人畜糞便時,才馬上體驗到根本是兩回事。那揹斗的兩根背帶立即向肉裡殺去,腰也不能直立了,必須彎下去才能保持重心,走起來就像鵝一樣,一歪一歪的挪動。
我們一塊送肥的共六、七人,我被夾在中間,走在後邊的老催我走快一點,說不然,返回來天黑了,看不見路。我抬頭一看,已和走在前面的拉開了一段距離,就咬緊牙趕快跟上去,但不管我多麼努力,距離越拉越大,加上爬山時山路既窄又陡,稍一不慎,就要滑垮下來。我累得大汗淋漓,脊背酸痛,兩腿軟顫。走在後面的不耐煩,有的就罵人了。
「你這個狗日的右派分子,怎麼搞的,還走不走?」
「右派分子耍死狗,你反社會主義的勁頭哪裡去了?」
「把那個野豬日的拉開,別把我們擋住了!」
罵著罵著,後面一個青年人把我撞了一下,我一個趔趄,兩手空抓,就滾下山溝去了。幸好溝不太深,只有三米多,我翻滾了幾圈,落在溝底的亂石堆上。我的意識還很清楚,但渾身麻木,一動也不能動。
上面傳來一陣笑聲,有的還罵了幾句:
「甩屍你這個狗日的!」
「該揹囉!」(這是四川土話,即活該倒霉的意思)
隨他們怎麼罵,反正我不答話。
後來有一個人向我喊:「王○○!你聽著,自己起來回院子裡去,我們是不管你的。」
慢慢的,我開始感覺頭部、兩膝和手臂有些痛了,恢復知覺後,就掙扎的爬起來,一次、兩次都失敗了,再來,咬緊牙硬撐起來,一個沒站穩,又坐了下去。
我想,不慌,多坐一會兒可能要好一點。就坐著,先打掉一頭一臉的糞便。這糞便乾的很不均勻,有的還很溼,沾在身上抖不下來,而且臭得難聞,我顧不了這些了,抖了個大概就行了。
等精神體力較剛才好多了時,就慢慢的爬起來,試著活動一下腿,感覺還好,骨頭沒斷,破點皮不怕。感覺前額有點痛,一摸是溼的,是血,頭碰破了,就把帽子向下拉了一拉,把傷口蓋起來,以免受到感染。
我把揹斗裡的糞倒光,揹著空背斗,慢慢順著溝底向上走了一段,找尋坡度較緩的地方爬上去,等回到院子裡時,已過了下午七點,天早大黑了。
剛進院子,女房東在屋門口給孩子餵奶,一見我就說:「你怎麼先回來了?」
我答:「我跌到溝裡去了,糞倒了,沒有去成。」
她說:「那也好,你把這點玉米拿去,推成粉子,今天晚飯好吃。」
我說:「我的頭打破了,腿也打痛了----」
不等我說完,她很不耐煩的說:「那點傷痛怕啥?快去!」
我只好接過玉米,放下揹斗,向石磨走去。
這個女房東,一個十足的母夜叉,在我的背後仍大聲斥責:「在我們這大山裡,滾崖打觔斗是家常便飯,擦破點皮肉就不想幹活,那你這個右派分子就別想!別說你,我們貧下中農從來就沒有那麼貴氣過!」
我推著磨棍,一拐一拐的繞著磨道一圈一圈的推著,石磨擦擦的聲音,像是在為我哭訴。同時,我心裡也在酌磨著,咳!看來今後要倍加小心才是!我以前的思想準備太欠充分,對山區農民勞動的艱苦估計不足。我當前所面對的,可不是什麼小橋流水、蝶舞花香那樣浪漫田園風光的氣氛,的確,在下來之前,我曾這樣幻想過,現在看來,必須重新調整思想。
(我還沒有寫完就住進了醫院,原打算再抄一遍,現在看來太費勁,不抄了,就把一稿寄來,現在通信基本正常,估計不會丟失。我是慢性病,要住院進行治療一個較長的時間才行。)
三叔
1989.5.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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